冗月先带着她来到了天界,路过诸神台时,她瞄了一眼,那上面的劫云已然消散了,她想起来听到的流言,冗月生了魔心,抬头看去,前方和华晤走在一起的冗月,身形修长,周身祥瑞之气透亮,没有任何的魔气。

难不成流言有误?

刚刚在魔域的时候没有细看,而今看去,她发现冗月瘦了好多,侧过脸和华晤说话时,脸色也很苍白,似是察觉到她的目光,冗月回头,冲她笑的温和,却只惹来她的白眼。

他垂下眼帘,暗自神伤了一下,不言其他,华晤也瞥见了这一幕,小声问道:“叔父,我瞅着小叔母这样子,怕是恨极了你。”

冗月有些嗔怪的看向他,出言教训道:“华晤,莫要随意给人加身份。”

若是以往,他定会怕冗月怕的要死,而今看他这个叔父,确实越看越喜欢,想起当年的一幕幕,他有些自责的低下头:“说起来,若是没有我当年行事愚蠢,你和她也不会变成这样。”

他这个叔父看起来冰冷无情,其实是个隐形的老好人,自己当年在心里应该是有感觉的,所以才会在出事的一瞬间,只想到冗月可以帮他,那种生死攸关的时候,他都没有想过自己的父亲,而是先想起了自己的叔父。

冗月环顾了一圈四周,前几天打的一团糟的天界,才不过短短月余时间,就已经修复的差不多了,亭台楼阁尽数树立,这些天,中溜神应该是累坏了。

“失之东隅,收之桑榆。”冗月走路的步伐不知不觉的慢了下来,他微微喘口气,“你现在这副样子,犹如脱胎换骨,岂不比以前那种浑浑噩噩的状态要好得多?”

他当时被关进东海罅隙里时,其实是不知反思的,刚关进去的时候,他在心里把很多人都骂了一顿,直到冗月的出现,他才恍然大悟,自己活着的意义。

“也是被你骂醒了。”华晤现如今的一举一动,皆比往日沉稳的多,“在凡间历了个劫,也明白了许多的道理。”

看他说起凡间的那段经历,低眉伤感的样子,冗月不免好奇:“你在凡间,历了个什么劫?”

华晤长叹一口气,故作轻松的简洁回答:“家国仇恨,儿女情长,这些远比我以前的风花雪月,来的要更刻骨铭心。”

收起心里的感伤,华晤笑了笑:“父神不在,有很多事还要我来处理,侄儿就先走了。”

冗月点点头,谁知那人走了没两步,又转回头,对着花二曲招招手,当着这人来人往的天宫大道前,大声的道别:“小叔母,侄儿先走了,你和叔父好好聊。”

过往的仙家们皆是一阵惊愕,他们看着这个红衣服的小姑娘,脸色低沉,恶狠狠的瞪向冗月,哪知那人根本就不回头,只是径自往前走,发了火没人看,花二曲只能默默的跟上。

望着眼前复建好的未央居,还是如记忆中的一样,不曾改变,唯一不同的是,它如今冷清了很多,冗月推开门,朝着后院走去,在那棵巨大的银杏树下,对花二曲道:“底下我埋了一坛酒,可以请你施法挖出来吗?”

花二曲搞不清他到底要干什么,只是觉得这家伙分明就是在浪费得时间,她只想要知晓后土的下落,并不想在这里跟他缅怀过往,她十分不客气的回怼:“你不会自己施法挖啊?”

对于她的态度,冗月也没有说什么,而是抬步走向殿内,再度出现时,手上多了一把锄头。

他挽起自己的宽大的袖袍,手握锄头,弯腰努力的挖着,一下又一下,不知道是不是忘记了埋藏的位置,挖的他满头大汗,挖出了一个大坑,也没有看见那坛酒。

冗月不信邪的换了个方向挖,终于看见酒坛的红丝绸时,他的脸上露出了笑容,正准备再挖,锄头却断了。

花二曲就看他愣了一下,然后果断的丢掉锄头,蹲下来,用手去扒拉土块。

素白的衣摆被泥土染的脏乱不堪,那双指节分明的大手,映衬在漆黑的泥土里,显得格外的素雅,可就是这样素雅的手,此刻却塞满了泥垢,只是在泥土里,不停的刨。

她认识冗月几千年,知道他不能忍受脏污,爱干净的特点,可今天却为了一坛酒,把自己弄成这副样子。

当她回过神来时,冗月的指尖混合着泥土,已经渗满了血,花二曲的眉心一跳,她跑过去抓起他的手,怒道:“冗月,你是疯了还是在装可怜?有法力你不用,在这用手刨土,就为了一坛子酒?”

冗月置若罔闻,他眼神躲闪,迅速的抽回自己的手,生怕她看见掌心的曲字,说实话,这个字刻的时候,他心里是发虚的,总觉得这样做会让她觉得,被他这样的人爱着,会是一种耻辱。

“马上就好。”他淡淡的回了一句,接着挖。

花二曲见自己根本是说不动他,气的七窍生烟,愤怒的起身:“请便!”

她满脸怒气站在一边,就看着他用着满是伤口的手,在泥土里扒,最终,酒坛子终于出现了,他的苍白的脸上浮现了一丝笑意,在花二曲的注视下,他又捧着酒坛去后池边洗去上面的泥土,放在花二曲的怀里。

“带着,路上喝。”

沉甸甸的酒坛子放在她身上,花二曲皱眉,真是看不懂他的举动,她把酒猛地甩出去,酒坛撞在石壁上,碎成了一片,她忍无可忍。

“冗月!我再跟你重申一遍,我不想喝酒,也不喜欢你了,我跟你来,不过就是为了找到后土,请你不要做这些无用功,也请你干脆一点,你这样耍着我,是很好玩吗?”

酒坛碎裂的声音格外的刺耳,他费劲力气才挖出来的酒,转眼间就一地狼藉,只剩下疼的钻心的指尖。

他盯着地上流淌的酒水,眼眸干涩的转了转,声线微抖:“一个月,阿曲,我没有耍你,陪我一个月就好,届时,我不仅会告诉你后土所在之地,也不会再缠着你,就一个月,好吗?”

酒香散开,花二曲一下子就闻了出来,那是她第一次和他下界,捕捉叶棠这个阴灵时,掌柜的送的酒,一模一样,他是什么时候埋在这里的?

花二曲冷哼一声:“希望你说到做到。”

陪他一个月,花二曲还以为陪他一个月是要干什么大事,搞了半天就是来游山玩水的,而这期间,他和她说定好了,不许使用任何的法术,美其名曰要细细的享受风光,所以,从一个城,玩到另一个城,只能靠走。

看着前方走的健步如飞的花二曲,冗月突然间定住了脚步,思量了许久,才开口唤她:“阿曲。”

花二曲不耐烦的回头:“您老又有何贵干?”

冗月朝她伸出手:“我走的有些累了,腿疼,你可以过来扶我一下吗?”

花二曲离他一丈远的地方,双手环胸,就这么冷漠的看着他,双脚不曾挪开一步,很明显是不想碰他,冗月失落的抿了抿唇瓣,坚持的向她伸手。

“阿曲,真的很疼。”

看他越来越白的脸色,不像是撒谎,可她不记得这家伙的身子骨有这么弱,花二曲简直是有火撒不出,她气鼓鼓的走过来,扶住他的手臂,讥讽道:“活该,不给用法力,用腿走还嫌累!”

她以前怎么不觉得冗月这么折磨人呢?

看她气的紧拧的眉毛,显得有生气多了,他低头,细细的打量着她的一颦一笑,纵使看了几千年了,可现在怎么也看不够。

“阿曲,我就是觉得,以前一直待在天界,也不怎么出来游玩,六界之大,我竟从未仔细的看过。”

回想起那场声势浩大的修罗之战前夕,他也曾问过自己,是否愿意与他一起云游四海,温酒煮茶,寻一隅天地,坐看云起时,他说过不会绝不会让她孤身一人,可是承诺过她的事,他一直在食言。

从回忆里抽身,花二曲没好气的转头:“所以,你是打算在一个月的时间,用腿走完六界风光吗?”

冗月若有所思的想了想,认真的道:“可以租个马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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