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界和现实的时间并不一致,或许只是外界的一刹那,这里已经过去了千年万年,又或许这里依旧是上一个刹那,而永恒大陆上已经是沧海桑田。

这里是忘却的世界。

不知从哪一刻起连记录者都已经消失人们互相忘记。就算是有着十数年交往的友人、恋人、亲人,当“时候”到了,他们就会从彼此的记忆中消失。

当没有人记得某个他的时候,存在就会被彻底抹消。

就连文字、照片那些映着他们的事物中也唯独他们的名字和相貌变得一片空白。

凭空消失。

没有记忆、没有遗留,只能从尚且存在的人的影子上想象他们的模样。

人类这个种族仿佛中了病毒一样,他们最显著的“社会性”被逐渐抹消,只是为了被记住,什么样的疯狂都逐一上演。仿佛最后的盛宴狂欢。

如今,自那场由北斗帝国对全世界发起的战役已经过去了十数年的时间。

在这世界的一角,一个少年睁开了眼睛。

刺眼的阳光让他难受地用手遮挡,可终究无用,他心中有些烦躁,终究还是离开了床拉上窗帘。

可是,若是平日,此时应当有人来叫他起床了。

然而静悄悄,一片死寂。

这里是他的房间,他的家是一栋三层楼的木质建筑,这个时间点就算大家都在睡觉也是正常的。安静是正常的。

他如此自我安慰。

可有一个声音在心底嘲讽别骗自己了。

当少年离开自己的房间,在走廊上看到那张只有他一个人的全家福之后,他不再对自己说些自欺欺人的话。

照片中的他阳光灿烂地笑着,不知烦忧。只是在如今的少年眼中这个笑脸却显得无比渗人。

他放弃了去搜寻如今已经显得空旷的大屋,在晨光中走出了木屋。

他在小镇的街道上随意地逛着,脚踩着石子路,崭新的靴子在安静的小镇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没有人。

没有一个人。

他继续走着,试图找寻到没有被这世界抛弃的存在。然而怎么可能有那样的人?若是有的话,早在他刻意将脚步踩得忒响亮的时候就已经出来找他,和他相拥大哭了。

他试图回忆起除了自己以外的存在,然而空洞的记忆无比准确地告诉他,在这世上他已经再无一个记得之人。

突然到来的“时候”是不确定的,但唯有一点是确定的。越是记忆深刻之人越是难以被忘记。也就是说在所有的至亲之人都被少年遗忘了的现在,同样也不可能有人记得他了。

那为什么我还在这里?为什么我还没有消失?我都忘记了谁?而我,又是谁?没有了其他人的对照,又如何确认我是否存在?

或者说,那些被遗忘者实际上并没有消失,只是去到了无法被他人见到的世界吗?而我现在就在这样的世界里?

他一边走着,脑海中飘荡过许许多多荒诞滑稽的想法。

但这又有什么不对呢?这个世界本来就显得如此荒诞和滑稽。

当人不再藉由他人确立自己的存在的时候,当人不再被任何一个人铭记的时候,就是他真正消亡之际?噢,那只要我们孤立一个人,他就等同于被我们杀死了。

漫无目的、在这街道上寻求着自身依旧存在的答案的他突然注意到了记忆的残留。

那并非和任何生者有关,却又有着莫大联系。是每当察觉到“某人”的消失时,他所必然会做的一个小小的仪式,小小的祭奠。

他追寻着记忆的残片,走向了石子路的尽头。

在小镇边缘的一座毫无人烟的荒芜的园子里,正对着他家的方位有着四个“墓碑”。每一个,都是他亲手立起的。当然,他已经连什么时候立下这些墓碑的都已忘记,更遑论这是为谁而立。

或许是和现在已经无法知道是谁的“某人”一同祭奠的,又或者只是他自己私下的个人行为。当然,那些现在都不大重要了。

少年看着这空荡荡的、安静得吓人的墓园,突然回过神来似的四下寻找起来。

过了半饷,他有些疲惫地将从附近拾到到的一个外形合适的树桩扎入了和四个“墓碑”平行的那块土地之中,用铲子仔仔细细地将墓碑周围的土壤整平。

然后泄气了似的坐倒在了被稀疏的绿草盖着的土地上。看着那如今变成五个的“墓碑”,再瞧瞧沾满泥土和汗水的双手,心中有些空落落的。

他想,就这样呆坐在这里看着逝去的“他们”,等待着某个不知道因为何种巧合还没忘记他的陌生人将他忘却,静待消亡。

他微微仰头哈哈地吐着气,透过繁茂的树叶端详或许下一刻就会从自己的眼前中消失的天空。

“”

突然之间,传来了轻盈的哼声,伴着高鸣的奏乐,在这绿林间突然地回荡起来。

他蓦地爬了起来,就像受到惊吓的兔子似的一下子立了起来。

仿佛好奇,仿佛探秘,仿佛一种莫名的力量的鼓动,他分开了眼前的树木,向那个声音寻去。

咚咚,咚咚,咚咚。

高鸣的不止是琴键之音,还有他自己的心跳声。激烈地、激昂地、雀跃着跳动着!

这个音色,为什么如此熟悉?是我曾经听过的哪首曲子吗?可是为什么又怎么都想不起来再哪里听过呢?

这骤然响起的音乐仿佛世纪末的奏鸣曲,有着神秘的魔力,让他的心脏如同被魔鬼抓住了一样难以遏制地疯狂跃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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