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张方桌,四人各居一角。一条狭长幽暗的通道中,三个孩子带着欢快的心情一路下行,走着走着,前方不远处,一线光明显现而出。穿过通道,一片风和日丽的草场映入眼睑,在溪流的欢快流淌中,三个孩子一路唱着、笑着、跳着奔向了那片欢乐的花圃,在那花圃的门前,李阿婆正笑吟吟的等待着他们的到来。

花圃中的鲜花长势非常好,没有任何一颗有干枯萎靡的趋势。花圃门房的屋脊上,一只皮毛亮丽的黑色猫儿正慵懒的晒着日光,时而眯起眼睛打量一下下方忙碌而又快乐的孩子们,继而眯起眼睛继续享受起来。

快乐的日子仿佛没有尽头,没有烦恼,没有敌人,一切都停留在了伢仔印象中最为美好的时光里,只要他愿意,他永远都可以在这样惬意而又幸福的日子里驻足。伢仔自然不会嫌这样的日子太长,如果可能,他愿意永远这样下去,一直都不要改变。

直到集贸市场的那个外乡人老头儿出现。伢仔站在密密匝匝的人群里,神情木然的看着那个蓬头垢面的老头儿匍匐在墙角,用慵懒的目光饶有深意的打量着他。伢仔的手中握着一枚铜钱,此时,那铜钱早已被他手心的汗水沁透。怎么办?握有这枚铜钱,他可以永远拥有这一片天空,但是,丢下了这枚铜钱,他就会失去一切。他清楚地知道,那老头儿知道他在想些什么,但是,他却无论如何都不愿放弃。

他的目光中流露出祈求之意,那老头儿的目光一成不变。“伢仔,我们走吧,这个老头儿有什么好看的。”那个胖乎乎,有着一个可爱圆鼻头的谢源泉说道。伢仔犹豫了,他的脚下开始退却。那个老头儿打了个呵欠,动了动身体,似乎想要换一个姿势躺着,但是,伢仔清楚,只要他的目光不再关注自己,那就是准备放弃了,放弃这个难以割舍镜花水月的难成大器的徒弟。

“伢仔,我们走吧,这里的味道有点怪怪的,我们离开这里吧。”谢跃泉扯了扯伢仔的衣袖。伢仔的脸上闪过一丝决然,但是,他终究还是没能狠心转身离开。师傅!他在内心中呼喊道。老头儿闭上了眼睛,轻轻地叹息了一声,用旁人都听不懂的语言喃喃自语道:“大元飘远客,拂拂髯如戟,一曲上天梯,可当飞空锡。回思访道初,不转心如石,弃官游海岳,辛苦寻丹秘,舍我亡亲墓,乡山留不得,别我中年妇,出门天始白,舍我丱角儿,掉头离火宅,人所难毕者,行人已做毕,人所难割者,行人皆能割,欲证长生果,冲举乘仙鹤。后天培养坚,两足迈于役,悠悠摧我心,流年驹过隙,翘首终南山,对天三叹息。”

谢跃泉、谢源泉终于再忍受不住这无聊的僵持,两人一左一右的拉着伢仔的臂膀就往人群外拖去。伢仔拼力相抗,但是弱小的身躯终究抵受不住两人的拉扯,正在不可阻止的退出人群,远离这唯一改变命运的机会。耸动的人群,渐愈挡住伢仔凝望老头儿的视线,就在惊鸿一瞥间,那老头儿突然睁开双眼,神威凛凛的怒斥一声:“此也不舍,彼也不弃,难道你就甘愿在这苦海中沉沦下去么?”

这一声喊,直入灵魂深处,在伢仔的神魂中荡漾不止。苦海、苦海、苦海、沉沦、沉沦、沉沦……啊……一声震天动地的怒吼,伢仔的身上陡然生出莫大的力气,他拼力挣扎,然而,此时他却发现,谢源泉和谢跃泉的手上竟然也有无穷的力气,死死的拉扯着他不放,他充满了极大力气的身体,仍然在这样的拉扯之下不可遏制的朝着人群后退去,而师傅的身影,正在被密集耸动的人群完全遮蔽。

伢仔惊怒非常,他游目四顾,却发现所有的人都在冲着他狞笑,而师傅的身影,已经彻底看不到了。“轰……咔嚓……”乌云骤然汇聚,大雨倾盆而下。集贸市场内人影瞳瞳,乱作一团,人人抱头奔走,躲避着突如其来的大雨。纷乱中,伢仔的阿爸从远处挑着担子疾奔而来,神情中满是急切和关爱:“伢仔,快些到阿爸这里来,雨太大,别淋湿了身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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