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桐第二日依旧是一早起来,按照习惯,起身下床,披了外衫遂坐在书案前,把这些日子背过的书温习一遍,完成了日常任务,领了奖励,依旧是当即用下。    自行打水净过脸收拾好,赵桐推门去寻赵老爷,还是有些事情要同他商议的。    不去书院自是要去知会一声先生。    赵老爷的意思是他去同先生说一声,赵桐只在家温书便是。    赵桐确实不同意,坚持要自己去。    赵桐倒不是因为自己有什么执念,而是不想让赵老爷去,若是让那些个满腹经纶的同窗知晓自己日后不再去书院不知会说出什么难听的话。    他被人说的脸皮厚着呢,听了当即忘了,听个响就过去算了,但不能脏了他爹的耳朵啊,如何好因为自己,又让爹心里不舒服呢。    赵老爷见他态度坚决,便也未再说什么。    用过早膳,赵桐便上路了。    赵桐依旧同昨日一样,是避着茂德同车夫一起坐在马车外,原因无他,马车里他们二人,他怕茂德一时情迷心智,对他做了什么不可描述的事情……    因着青石板路甚是颠簸,赵桐便未再看书,虽说读书重要,但视力更是重要的,戴了六七年的眼镜,突然间不用眼镜就能看清这个世界,赵桐对他这双眼睛很是看中。    不过,不看书却不耽误他闭着眼睛回想先前背过的东西。    赵桐闭着眼,在心中默背《论语》,脑袋随着微簸的马车一点一点的。    车夫持着缰绳不禁看了一眼身侧的人,摇了摇头,心中暗道,人皆言赵知县家的大少爷不学无术,只知嬉笑玩乐,如此看来传言不假呀,上个书院困顿成这样,昨晚定是去寻花问柳了!    车夫思索至及上下打量一番赵桐,不禁啧啧暗道,小小年纪便如此这般不知节制,日后怕是难成大器啊……    如此这般想着,车夫心里微别扭膈应,遂故意甩了甩缰绳,马儿跑的更快,是以也更颠簸了。    赵桐明显感受到马车的加速,却只当车夫以为时辰不早,怕自己迟到,才把车驾得如此快。    如此想着,赵桐心中有了一丝安慰,除了自己嫡亲的爹娘,还是有人关心自己的呀……    到了山脚下,赵桐并未让茂德同自己一起上去。    车夫看着赵桐孑然一身,一本书不带,书童也不带,不禁感叹,这念的是哪门子书啊……    到了书院,赵桐却并未进学堂,只站在门口等着先生的到来。    接踵而至的同窗中,除了王智同自己笑了笑打过招呼,赵岩撇了撇嘴挖苦两句外,便再没人正眼看自己一眼了。    临近上学,先生才夹着教案,踱着悠然的步子走开,一眼看到立在门边的赵桐悄悄有些惊讶。    赵桐见先生走进了便同他鞠躬行礼,道了声先生好,才又说明来意。    先生听了他的话稍稍沉默,遂才道,“读书最忌的便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自然最看重的便是坚持。”    先生看了一眼赵桐,又继续,“若是因着一时新鲜背了两页书,随即撂了书本去玩闹,待你回来先前背的便通通忘记了。”    末了,先生殷切地看着赵桐,“你可懂我的意思?”    赵桐点了点,“学生皆懂。”    先生却又轻笑一声,“这道理人人都懂,你自然不例外,但真正做到的却只有少数人,你觉得你是那少数人中的吗?”    赵桐听出了先生的意思,这是怕他回家堕落了,不愿让他走,心下一暖,同先生作揖道,“先生放心,学生会努力成为少数人中的一员的!”    这意思便是一定要走了。    先生叹了口气,“我有何放心不放心的?前途皆是你们的,同我有甚关系?我只是不想你浪费自己的才华,我昨日回去又细想了一下你对《虫草》的释义,却是如你所说……”    赵桐见他扯到学术上,愈跑愈远,便轻咳一声,忍不住打断他,“先生,众人皆在等您呢!”    先生讲到一半被生生掐断,剩下一半梗在喉咙里甚是难受,是以不高兴地训斥了他一句,“先生讲话也敢打断,果然是要离开书院的人,胆量都大了!”    赵桐连连摆手,“不敢不敢,先生您说的哪里话!”    先生傲娇地轻哼一声,“行了你回去吧。”    赵桐同先生道了别,刚抬脚却又被拦住。    “慢着,我的课你暂且不用来了,但是书院月试你且来做做,好让我也检验一下你自行在家的学习效果。”    书院规定了每月三课,上中下旬分课本经、论、策不同内容,是以书院每月底均会有考试,考试成绩优秀者可获得花红钱,嘉林书院因着历史悠久,名气影响颇大,是以会将考试时的优秀文章结册刊出。    这种荣誉奖励,可是比花红钱带给学生的刺激还大。    ……    赵桐自是应下,如此检验一下自己也好,免得自己成日死背,也不知效果如何。    同先生再次道了别,赵桐就下山了。    中午下课,学堂里议论纷纷。    赵岩看着身侧空出来的座位不屑地嗤笑一声,“定是这蠢才昨日背了他人的释义来糊弄先生,还恬不知耻地说是自己的见解,真是可笑。”    “五个铜板”也跟着应和,“先生昨日夸他我就觉得不可思议,这蠢才也何时回背书了,怎得见解就比我们这些人好了,今日看来全是笑话!”    “呵,被先生请回去了,这蠢货等着回家被老子扒皮吧!”吹了声口哨,赵岩幸灾乐祸道。    “五个铜板”突然附到赵岩耳边,神神秘秘地小声道,“哎哎哎,我刚还听到先生骂他了呢,啧啧啧,那生气的语气简直比昨日骂你还要凶!”    赵岩瞪了一眼“五个铜板”,“会不会说话啊你!怎么拿我同那种蠢才比较!”    “是是是,我的错,一时激动口不择言了些。”    “哼,先生现如今肯定知道错怪我了,凭我对那蠢货的了解,他识了几个字,念了几页书我会不知道?”    宋清辉在一旁虽是未同众人讨论赵桐离开的事,却是在心中暗松了一口气,想来他《虫草》的释义还不是不如自己,昨日不肯同自己说估计是怕丢人吧。    班内,只有王智一言不发,默默地低着头看书。    ……    赵桐下了山,叫醒了睡着的车夫。    车夫揉了揉眼睛,有些搞不懂情况,“已经傍晚了吗?少爷下学了?”    赵桐一边上车一边摇头,“书院未曾下学,是我日后一段时间不会再去了,叔,咱们回去吧。”    车夫应了一声,遂扯了扯缰绳,马车又晃晃悠悠地驶上了路。    赵桐依旧闭着眼,接着来时未背完的《论语》继续在心中默背。    车夫扯着缰绳,时不时地瞄赵桐一眼,虽说先前还在心里吐槽着人家,现今知晓人家被书院请了回去,怎么看人家怎么觉得可怜。    便是赵桐与来时一样眯着眼背书,在车夫眼里却是伤心欲绝的表现。    车夫心中暗叹一声,唉,被人书院请回家了,这赵少爷也是不容易啊,这书院也忒不近人情了,看看人少爷都伤心难过到不愿看这世界一眼了。    如此这般想着,车夫不禁把车驾得稳稳的,生怕颠簸了旁边的人,让其悲伤更甚。    赵桐自是不知身侧人的想法,只觉得这马车晃悠的极慢,生生给他晃出了几丝困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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