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梦瑶紧握下手中的拳头，深呼两口气后，松开拳头，走到男子面前，深深一揖：“梦瑶拜见皇上。” “刚才你在暖阁里？”皇上并不看她，只背着手问道。 “小女喝了些酒，有些醉意，所以才在暖阁里呆了一会儿。小女因喝多了些，神智有些不清，才刚醒来。还请皇上恕罪。” “既然你醉酒睡在暖阁里，那就没什么事了。”皇上说完，施施然走了。 皇上当然不相信王梦瑶什么都没听见。王梦瑶事先进去后，既然兰兰的侍女没有发现，只能说明王梦瑶有小心思。当然那些情话，唐珏是不在乎的。只是担心王梦瑶会向太皇太后说起，让兰兰受屈，所以唐珏才把兰兰送到长乐殿门口，又折了回来。他要亲自对王梦瑶说，让她明白，兰兰在他心中的地位。去了一个卢静淑，他不想宫里再来一个卢静淑。 王梦瑶回到长乐殿中，两个妙龄少女正在悠扬的笛声中翩翩起舞。 王母崔氏见女儿回来，朝前面的位置努了努嘴，皇帝端坐在上面，威严无比地盯着当中起舞的二人。 “瑶瑶，你做什么去了，这么久才回来。你没看，这么多女子，都在争先恐后献艺吗？一会儿你也该上去弹你最拿手的《春江花月夜》。”崔氏道。 “娘，我刚才肚子不舒服，浑身无力，今天恐怕弹不成了。” 崔氏这才发现女儿脸色苍白，低声道：“哎呀，不凑巧。好容易有这个机会的。你咋能？” “娘，前些天女儿已在皇上面前弹过了。”王梦瑶看看那个端坐威严的年轻帝王，忽然想起他与贵妃的甜言絮语，心里不知什么滋味，曾经的豪情万丈一下子泄了半边，“这么多人，皇上看得眼花缭乱，不会记起一个人的。” 一曲终了，崔氏不好意思再与女儿多说什么，装着看表演，心里盘算起女儿的潜在对手来。 “皇上，你说哪个最好？”太皇太后指着刚才跳舞弹琴的几个女子。 “皇祖母，孙儿觉得不分伯仲。”皇帝恭恭敬敬答道。 “贵妃觉得呢？”太皇太后又笑着朝向兰兰。 “妾觉得都好。”兰兰眨眨眼睛，“这位妹妹跳起舞来好轻盈，这位妹妹弹的琴让妾想起山中的风景。都太好了。妾什么都不会，好羡慕她们呢。” 兰兰的话让太皇太后满意至极。后宫女子最怕恃宠生娇。现在只有兰兰一个人，怀有身子，没有皇后，又处于众妃的最高位，要是不明白些，将来后宫中要是闹起来，一团糟可难办了。 几位女子的母亲听了，也高兴至极。历代皇帝选妃选秀女，不是一道旨意的事？现在太皇太后如此开明，皇帝又年轻有为，本来不赞成女儿入宫的几位妇人也有些意动了。再加上皇宫中只有一位妃子，那么多的位置都空着，一直想让女儿进宫的人家早翘首以待了。 于是，当晚，太皇太后以身体不好，想找人侍奉为名，留下了几名女子，除了王梦瑶、卢芳菲、孟云落，还有一位胖胖可爱的名叫贾秋玉的女孩，乃是当朝大儒贾中正的孙女。 王梦瑶和孟云落住在福宁宫东边的霜华殿，而卢芳菲和贾秋玉则住在福宁宫西边的双雪殿。 太皇太后的意思再明显不过。再过一个月，皇上开始选秀女，而王、卢、孟三家是皇家的依靠，让三家的女儿提前入宫，也是对皇家对三家的厚待。至于贾家的女孩，太皇太后看中了少女身材结实圆润，好生养，同时也是对天下清流的交待。 “太皇太后都给你留下四个女孩了，还来找我做什么！”兰兰看唐珏进来，把手中的手帕往皇帝脸上一掷，便进了内室。 唐珏不恼反笑，他两世的爱都给了眼前的人，看到兰兰恢复成了原来任性的样子，不像前些日子总有顾忌，笑着上前道：“傻子。这好好的手帕你要是不要，就送了我吧。” “谁送你！”兰兰把手帕从唐珏手中抽出来，“有那么多人要急着给你送呢。我要回家去！” “回哪里？这不是我们的家吗？”唐珏把兰兰拉到身边坐下，“为那些无关的人生气做什么。你有了身子，别乱生气，好不好？皇祖母那里，我去说。” “可怎么说？人都来了？听说过两日那几位姑娘就要送回家去，然后再娶进来，要封妃。”兰兰道，“我每想到你是皇帝，会和以前不一样。可要想到你和她们在一起，心里就难受。” 兰兰捂住眼睛，索性躺到榻上，不理唐珏。唐珏上前摇她，只听兰兰幽声道：“我好想以前在家的日子，只有我们俩……” 唐珏还在小声安抚，门外王梦瑶带着孟云落三女进门：“听说贵妃娘娘不适，我们几个特来拜望。” 黄莺道：“请几位姑娘先喝茶，娘娘一会儿就来。” 黄莺走到内室门口，看到碧萝正木头一样立在那儿，听到里面男子的絮语，顿时明白了。 王梦瑶四女喝了两壶茶了，还不见贵妃娘娘出现，不由道：“娘娘不便，我们还是改日再来打扰。” 黄莺笑道：“姑娘既然来了，不妨赏会儿院中的花。娘娘因为有了身子，刚在小睡，现在已经起了。还请姑娘稍等片刻。” 王梦瑶只得压下心中的疑问，和三女一起走到院外。 宫殿门口种着两株两个人合抱才能抱住的桂树，桂花盛开，淡淡的桂花香弥漫到整个宫殿。左门首，是一片盛开的菊花。红的、黄的、白的、紫的、绿的，争奇斗艳。而门的右首边，却是用月季搭的花墙。火红的月季花开得如荼如靡。再往里走，则是木槿花围成花篱，里面种了各种名贵的兰花。墨兰、君子兰、石斛兰迎着秋风起舞，其中蝴蝶兰开得正艳。 几位女子出身非富即贵。孟云落家里最为豪富，看到蝴蝶兰时也忍不住说：“听兄长说，兰花最难培育。我家有几盆蝴蝶兰，侍候了好几年才开花。没想到在贵妃娘娘这里一饱眼福。” 贾秋玉年龄小些，看到这么多的兰花喜道：“听说娘娘的芳名有个兰字，是不是这个原因，宫里才种了这么多兰花？” 一旁的黄莺道：“只可惜我们娘娘并不喜欢这些难伺候的兰花，她说她最喜欢是那好养的野生兰花。这些都是皇上让弄的。姑娘们看，那边的就是。” 几个人顺着黄莺的手一看，果真篱笆的另一边长了大片绿油油的兰草，一朵花俱无。如果别人说那是野草，恐怕没人不会同意。 贵妃娘娘的品味真与出身一样啊。王梦瑶心道。 哪个姑娘不爱花呢？秋风拂面，花香怡人，四个人不由地徜徉在花的海洋中，朝重华宫的深处走去。 一个窗里忽然传来女子低低的啜泣声。四人都是大家出身，现在又处在进宫的节骨眼上，不想多惹是非。听到哭声，卢芳菲和贾秋玉一呆，孟云落悄悄拉了下王梦瑶的衣襟。 四人正要悄声退回，只听一个男子的声音道：“傻兰儿，你信我还是信别人？你要是再不信我，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不是皇帝是谁？ 贾秋玉轻“咦”了一声，忙捂住了嘴。对面的窗子开了半扇，风吹开窗前的细纱，只见众人眼中只可高山仰止、犹如谪仙般的皇帝正跪在榻上，神情沮丧，一边拉贵妃的衣襟，一边轻声求道：“好兰兰，我错了，饶过我这一回，成不成？” 孟云落想起入宫前兄长孟云帆的叮嘱：“妹妹还是不要入宫的好。皇帝待贵妃不是一般的情深意重。你进了宫，虽然看起来风光，只怕心里会受苦。你要是嫁个门当户对的，有什么委屈，哥哥们还能帮衬。你要是进了宫，万事只有靠你自己了。” 虽然皇后的事心有余悸，可想到谪仙般的皇帝，孟云落的少女心就动摇了。 “都是你！谁让你长这么个招桃花的脸！以前是，现在还是！”里面传来贵妃怒气冲冲的声音。 “那怎么办？”皇帝可怜兮兮道，“眼睛又没长在我身上。好宝宝，你亲我一口，我就下旨，谁要是再敢抬头看朕，就永远不让他抬头！” 贵妃扑嗤一声笑了：“我才不上当。别人会说你是昏君，还会骂我是祸水。” “只要你高兴，我昏一次又如何？”里面的皇帝丝毫没有一点儿男子的骨气。几人震惊非常，一时退也不是，进也不是，只怕有什么声音惹起里面两人的注意。 四女屏住呼吸，只待纱窗后面的声音渐渐消失，刚刚还在吵闹的两个人渐渐合到一处，风把吹开的窗又合上了。 四人面红耳赤，悄悄离步，飞也似地逃到外面，也顾不得深想，向黄莺简单告别后便心神不宁地回了。 屋内，兰兰把靠枕掷向皇帝：“你出的什么馊主意。在众人面前不知羞。” 唐珏拉住兰兰：“现在不生气了？等时机到了，我会让她们知难而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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