淳于城的城郭很小,只有几家车马店,十几间房舍草棚,根本不成里坊。

淳于是个小城,离左近的城池都不到大半天的路程,往来的客商很少在淳于歇脚,只有日落闭关后才不得不住宿城外,故而,城外客舍少,住的人也少。

今日流贼逼近,这些店铺东家都在张罗着往城里搬运物品。

文宓停下马来,假意跟一店主说几句话,打听一下城内的情形,他这一停,整个车队都停下来。

等他说完话,文小壹驱马靠近,小声说道:“小郎君,此地不宜久留,在下总觉得有些不安。”

文宓点点头,知道他也看出些端倪,冲他一笑,看着左右的人,小声说道:“我们可能已经被流贼盯上,怕是会在我们进城时动手。”

文小壹没想到文宓也看出来了,急声说道:“既然如此,请小郎君快快进城,我等为小郎君断后。”

文宓摇摇头,说道:“你看我这装扮,说不得他们已把我视为车队之主。我走不得,我一走,必然惊动贼人,他们极有可能会杀人抢车,我们几个能走脱,舒家人怎么办?不要慌乱,为今之计,只有你进城报讯,让宿卫军早做防范,我在此拖延时间,不能让贼人趁机偷城。”

文小壹闻言大惊:“此事万万不可,小郎君切勿冒险。”

文宓看着他,回头看一眼在后面停步不前的难民,说道:“你看这些人的架势,定是有所图谋。事到如今,已无良策,只能冒险一试,你且不要声张,稍后我想办法命你进城。你放心,我会见机行事。若是贼人用强,我会把车队送给他们。你请广安公出城破贼,万不可使贼人靠近城门。”

文小壹见他把主意拿定,知道劝不回来,点点头说道:“以君侯与广安公的交情,广安公必会派人来接应小郎君,只是在此之前,还请小郎君保重,莫要行险。”

见两人说完话,舒芜急匆匆从后面上来,问文宓:“小郎君,为何停下不走?”

文宓把手在腹部一捂,大声说道:“老先生莫怪,在下不知为何吃坏了肚子,腹中不适,想要去东厕寻个方便,烦请等我片刻。”

舒芜闻言吃了一惊,连忙问他:“可还需要请医工诊治。”

文宓看看难民已经注意到自己,便捂着肚子,应付着舒芜的问话,嘴里告罪,从马上下来,问店主东厕的位置。

店主胡乱往里一指,催促他们用完快走,说完话急催着伙计赶着大车进城去了。

文宓临近门时回头看了一眼,发现那些难民七零八散地聚在对面店里,他再往后看,那两个游侠儿远远坐在自己这一侧的凉棚下。

文宓看得出来,三波人虽泾渭分明,实则各有打算。

李达这时已经从后面上来,和舒芜一起,要服侍着小郎君进去。

临进门,文宓指着李达身上的包袱,大声对文小壹说道:“今日淳于城人多,我等进城晚了怕没有住处,你先带些钱财入城,寻家客舍,好安排众人入住。”

文小壹闻言会意,从李达身上取过包裹,吩咐小贰小叁小肆照顾好小郎君,不可擅离半步,说完这话,施施然上马,向城内而去。

李达、舒芜扶着文宓,后面跟着小贰小叁小肆,转到后院,文宓停下脚步,将他发现的可疑情形说出来。

舒芜听了,大惊失色,他踮着脚隔着围墙偷偷往外看,发现那些步行的可疑之人,已经在对面无人的店棚里歇息下来,由此一见,小郎君所言不虚,连忙缩回头,问他对策。

文宓让他噤声,告诉:“老先生,在下已派文小壹去城内示警,相信宿卫军过不多时便会来接应。眼下我们要做的,便是保证所有人的安全,最好是把所有人都集中到院子里来。”

“那车队……”舒芜欲言又止,事到如今能保住人就不错了。大难临头,舒芜已经没了计较,虽和文宓相处不到一日,却对他深信不疑,此时此刻,文宓没有带着护卫弃他而去,便让舒芜对文宓感激不尽,自然言听计从。他想到文宓来自京都武侯之家,心中默默祈求老天,希望文宓能跟公主这一行人有些交情,这样,城内的守军为救文宓也会出城来。

又等片刻,约莫着文小壹已经进城,文宓才让舒芜出去安排家人随从进店歇息、用饭。舒芜忐忑着照做,随从中有几个反对的,被舒芜吹胡子瞪眼骂回去,催促他们快快进来。

这边的动静早惊动那些步行的难民,这边车队不走,眼看着城下难民即将全部入城。

对面为首之人察觉出异样,和从人商议几句,便向这边走来,刚走到路中间,一支箭飞出,射在他的脚下。他身后众人一见,立刻扯出兵器,围过来。

这时,文宓带着文家护卫和车队护卫早已做好准备,弯弓搭箭,上墙上房,严阵以待。

文宓看着为首的贼人喊道:“大路朝天,各走一边,我等与尔等井水不犯河水,若再过来,休怪我等放箭放火。”

为首之人一惊,而后哈哈大笑:“就凭尔等七八个人,区区几枝箭,便想吓到我等。我劝尔等速速束手就擒,否则定不饶你。”

文宓也笑了,又把弓拉开,说道:“我等身处死地,是战是降都难免一死,只是在我死之前,你便会死在箭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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